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濯纓的話落許久，聞清韶還楞楞得沒有反應過來，心臟砰砰地跳，腦子卻一片混沌。
直到一個騎著大馬的高大魁梧的人影出現在門口，她才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：“阿爹——”
她整個人幾乎是飛撲著沖了過去！
聞擊築聽到女兒的聲音時，這個錚錚鐵骨的將軍竟是鼻頭一酸，他迅速翻身下馬，張開懷抱，穩穩地接住了她。
陽光照耀下，他翻飛的戰袍風塵仆仆。
“你怎麽才回來。”聞清韶撲在他懷裏，鼻尖混雜著汗味和風雪味。
“是我來晚了。”聞擊築沒有反駁，也沒有解釋這是他跑死了好幾只馬、幾乎是日夜兼程才能在今天趕回來。
聞清韶就這樣靜靜地在父親的懷抱待了好一會兒，激動的心情才勉強緩解下來，熱血上頭的腦子也終於開始轉動，她忽然想起什麽，猛地抽出身轉頭看去——
果然看見手足無措地呆站在不遠處的賀餘生。
她心下懊惱，連忙走過去把他拉到自己身邊：“阿爹，這是我夫君賀餘生。”
聞擊築其實之前就看見他了，對他的身份已經有所猜想，見聞清韶把他牽了過來，便確定了他的身份，原來他就是賀餘生，那個費盡心思娶了自家女兒的臭小子。
雖然說當初賜婚的事原麟和他提前通過氣，但這其實也是聞擊築第一次見到見到本人，果然是個弱不禁風的文弱書生，這細胳膊細腿的小身板，他一只手就能給他全折了。
他瞇著眼睛，銳利深沈、充滿攻擊性的目光上上下下地將賀餘生身上打量了個遍，但就是不說話。
場面一時有些嚴肅和尷尬。
聞清韶再次出聲：“餘生，這是我阿爹。”
賀餘生忐忑不安地抿了抿唇，姿態幾乎低到了泥土裏，點頭哈腰地向他問好：“岳父好，小婿名叫賀餘生，原是敦親王二兒子，但現在我已經和他斷絕關系了，他做的那些齷齪事我一件也未曾參與！”
他也不知道自己說什麽亂七八糟的，只恨不得將自己對聞清韶的一腔真心挖出來給岳父過目：“雖然我現在沒錢沒權，但我已經考進了國子監，準備參加明年的春闈，我一定會考取一個好名次，絕不會讓清韶跟著我受委屈的！”
“餘生你在說什麽呀，你哪裏沒權沒勢了？！”賀餘生把自己說得一文不值，但聞清韶卻不這麽不覺得，“我們那個武館就是你付錢買的，再說了，你現在也在替太子做事啊，官家也多次當眾誇獎你的才學，你明年春闈一定可以高中狀元的！”
聞擊築聞言皺了皺眉：“你們武館？你開武館了？”
聞清韶有一瞬間的心虛，但很快就理直氣壯了起來：“我不是小時候就告訴你我要開武館嗎？之前你不同意，還扭頭把我送進宮裏，現在我出了宮，你又自己把自己折騰流放了，沒人攔著我了我幹嘛不開！”
“之前那麽大的事情商量也不和我商量一下，你有把我當女兒嗎，現在是怎麽了？又”她越說越氣，“記起來我是你女兒，你是我爹，一回來就要管我不許這不許那的，天底下就有這麽便宜的事？！”
她這是對他瞞著她以身犯險的事情頗有怨言，這實在拐著彎諷刺他呢。
聞擊築張了張嘴，似乎想要解釋什麽，但最後還是化為一聲無奈的嘆息：“之前是阿爹做錯了，你想幹什麽就幹什麽，想開武館就開武館，阿爹不會再阻止你了。”
“今天除夕，是個好日子，我們不吵架。”
聞清韶楞了一下，似乎沒料到一向固執的他忽然這麽容易服軟，她驚疑地看了他好幾眼，然後嘟囔了一句：“誰想和你吵架，還不是你……”
夾雜這對父女之間、卻插不上一句嘴的賀餘生，默默地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。
聞擊築看了他一眼，淡淡地道：“外面冷，有話進去說吧。”
幾人一起進去，從始至終，他也沒開口對賀餘生評價一句，看不出對於這個女婿到底滿不滿意。
“阿爹，我們剛才正在廚房和吳娘準備年夜飯，你要一起嗎？”是的，聞父是會做飯的，畢竟之前他們一家三口在邊關的時候，凡事都要靠自己動手，而她阿娘是個落魄的千金小姐，哪裏會做飯，全靠她阿爹。
賀餘生默默開口：“岳父剛回來，一路勞累，不如先去沐浴休息一下。”
聞清韶反應過來：“對啊對啊，阿爹你趕緊去沐浴，身上全是味道，臭死了！”
“……”聞擊築轉身就走。
賀餘生憂心忡忡：“清韶，岳父不會生氣了吧？”
“沒事，不用擔心，他就是好面子，被我當眾嫌棄覺得丟臉。”
“……這樣啊。”賀餘生頓了頓，再次開口，“清韶，岳父他對我……”
但就在這時，聞擊築忽然殺了個回馬槍：“囡囡，過來幫我找個東西。”
“好，等一下。”聞清韶敷衍應了一聲，又認真看向賀餘生，“餘生，你剛剛說什麽？”
“沒什麽……”賀餘生沖她安撫地笑了一下，“你去幫岳父找東西吧。”
聞清韶眨眨眼，見他不再說話，便點頭道：“那我先去幫阿爹找東西，等會兒再來幫你做飯。”
“好。”
兩父女並肩走遠，賀餘生沈默不安地在原地呆站了一會兒，忽然如夢驚醒般轉身去了廚房。
他現在就像是在考一場沒有標準、沒有範圍的考試，不知道結果會如何，唯一能做的就是展示自己最真誠的態度，比如做一桌美味的年夜飯，
畢竟聞清韶那麽愛吃，飯做得好……應該也算是個加分項吧。
另一邊，聞清韶跟著聞擊築來到房間。
“阿爹，你要我幫你找什麽？”她說著，又暗暗諷刺了一句，“府裏的東西我都讓吳娘原樣擺回去了，你這才離開多久啊，就不記得位置了？”
聞擊築卻忽然一臉嚴肅地看著她：“囡囡，你跟阿爹說實話，你想不想和離？”
“啊？”聞清韶一臉茫然和難以置信，“阿爹，你剛說什麽？”
“之前瞞著你是阿爹的錯，當初同意讓官家給你們賜婚也是我考慮不周，沒有詢問你的意見，現在事情已經解決了，你如果想和離的話，阿爹可以向官家求旨——”
“聞擊築！”聞清韶忍無可忍地打斷他。
第一次被女兒連名帶姓地喊，聞擊築整個人都楞住了。
“我還以為經過這件事，你已經認真反省改變了，結果你還是一如既往地固執和自負！”聞清韶忍了八年的牢騷終於爆發了，“憑什麽這個婚你讓我結我就要結，你讓我和離我就要和離，你自己不覺得荒唐嗎？！”
“當初你甚至連賀餘生一面都沒有見過，就聽了原麟說了那麽幾句話，你就同意他們設計給我賜婚，還美其名曰給他的考驗，那你就不擔心他考驗沒通過？！”
“你就不擔心他是個趁虛而入、趁火打劫的爛人嗎？！”
“你就不擔心你女兒她會過得不幸福嗎？！”
“我擔心啊，之前是阿爹想岔了，所以我現在想要補救，囡囡，我們可以向官家請旨和離的——”
“晚了，補救？犯過的錯可以補救的話，那受過的傷又算什麽？”聞清韶很憤怒，但她的頭腦很冷靜，“我很想告訴你，因為你這個愚蠢的決定，我嫁人後過得很不好。”
“這樣，也許你就會象征性地開始後悔，也許你會真正意識到自己是個失職的父親，也許你會知道你在我的事情上有多麽自以為是——”
她說的每句話都狠狠刺進他這個老父親愧疚的心：“囡囡……”
“但很不幸，換個角度說，是很幸運，我這幾個月過得很好。”聞清韶的表情漸漸柔和起來，“我嫁給了一個很好的夫君，他心悅我、尊重我。”
“他會在我因為沒控制好怪力而焦慮難過的時候開導我、安慰我，還鼓勵我大膽地做自己、鼓勵我去開武館，他還會每天晚上給我念話本、給我帶各種各樣好吃的糕點零嘴。”
“他接受我的惡劣任性，他喜歡我這一身頑皮賴骨，而不是像你們一樣，希望我變成被這世俗所期待的模樣，溫柔乖巧、豐肌弱骨、卻又面目全非、行屍走肉。”
叱咤沙場、輕輕松松連戰三天三夜的聞大將軍此時卻有些站不住了，或許是因為幾天幾夜的趕路，讓他累得腰都直不起來了。
他看著眼前陌生又熟悉的女兒，胡子隨著嘴唇顫抖，卻不知怎麽開口。
“我還因此認識了四娘，常四娘你知道嗎，她之前是我姆姆，但兩個多月前她和賀餘暉那蠢貨和離了，現在是我好朋友。”
“賀餘暉你知道嗎，她是餘生的前大哥，就是個不要臉的浪蕩子，之前總是欺負餘生，不過他現在和他那惡心的爹娘一起，被發配去守皇陵。”
“嗯……”聞擊築的聲音細聽下，有幾分顫抖，“爹現在知道了……”
聞清韶回過神來，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說了些什麽，只是想告訴他過去幾個月真實的情緒，委屈憤怒也好，開心快樂也罷，只是想讓他知道。
她擦了把臉上不知何時落下的眼淚，對著她的父親露出一個微笑：“阿爹，我就是想告訴你，我現在過得很好，我對餘生很滿意，不需要和離。”
“你若是對之前的事真的感到愧疚、想要補償的話，”她話音停頓了一下，“那就懷著這種愧疚一直祝福我吧，祈禱我在這場你後悔促成的婚事永遠幸福。”
“否則，我的所有不幸，都是你這個自以為對我好的父親造成的，如果阿娘九泉之下知道了，恐怕會氣得晚上鉆夢裏打死你。”
忘了提了，她阿娘雖然曾是個大家閨秀，但自從嫁給他後，就被他這個軸性子氣成了潑辣悍婦。
“……好。”聞擊築聲音發澀，應下後，整個人都滄桑了許多。
歲娘要是知道他把囡囡害成這樣，怕是連棺材板都蓋不住了。
他這個父親……實在是太不合格了。
聞清韶卻在此刻真心實意地笑了，心中的惡氣一掃而空，本來一開始她想著他能平安回來、她就不跟他計較之前的事了。
可他偏偏沒有認識到自己真正的錯誤，一回來就作妖，想像之前一樣自以為是地替她做決定——這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，現在鬧成這樣都是他活該。
心情好了，她又轉而對他笑臉相迎：“阿爹，還要我幫你找東西嗎？”
“……不用不用。”但聞擊築卻無法對她的笑臉做到坦然接受，他現在整個人都現在無邊的愧疚之中。
“行，那你趕緊收拾收拾沐浴吧，晚上還要一起吃團圓飯呢，我就先走了。”
“……好。”聞擊築更愧疚了，囡囡就算再生氣，也還是會關心他，也還是想和他一起吃團圓飯。
“對了，”聞清韶走出一段距離後，忽然又停住了，轉過身來，對笑著說，“阿爹，不許恐嚇餘生，你應該明白，你是最沒資格挑剔他的人……”
“畢竟，你用你女兒一輩子幸福設下的考驗，他通過了——”
“對吧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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直到一個騎著大馬的高大魁梧的人影出現在門口，她才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：“阿爹——”
她整個人幾乎是飛撲著沖了過去！
聞擊築聽到女兒的聲音時，這個錚錚鐵骨的將軍竟是鼻頭一酸，他迅速翻身下馬，張開懷抱，穩穩地接住了她。
陽光照耀下，他翻飛的戰袍風塵仆仆。
“你怎麽才回來。”聞清韶撲在他懷裏，鼻尖混雜著汗味和風雪味。
“是我來晚了。”聞擊築沒有反駁，也沒有解釋這是他跑死了好幾只馬、幾乎是日夜兼程才能在今天趕回來。
聞清韶就這樣靜靜地在父親的懷抱待了好一會兒，激動的心情才勉強緩解下來，熱血上頭的腦子也終於開始轉動，她忽然想起什麽，猛地抽出身轉頭看去——
果然看見手足無措地呆站在不遠處的賀餘生。
她心下懊惱，連忙走過去把他拉到自己身邊：“阿爹，這是我夫君賀餘生。”
聞擊築其實之前就看見他了，對他的身份已經有所猜想，見聞清韶把他牽了過來，便確定了他的身份，原來他就是賀餘生，那個費盡心思娶了自家女兒的臭小子。
雖然說當初賜婚的事原麟和他提前通過氣，但這其實也是聞擊築第一次見到見到本人，果然是個弱不禁風的文弱書生，這細胳膊細腿的小身板，他一只手就能給他全折了。
他瞇著眼睛，銳利深沈、充滿攻擊性的目光上上下下地將賀餘生身上打量了個遍，但就是不說話。
場面一時有些嚴肅和尷尬。
聞清韶再次出聲：“餘生，這是我阿爹。”
賀餘生忐忑不安地抿了抿唇，姿態幾乎低到了泥土裏，點頭哈腰地向他問好：“岳父好，小婿名叫賀餘生，原是敦親王二兒子，但現在我已經和他斷絕關系了，他做的那些齷齪事我一件也未曾參與！”
他也不知道自己說什麽亂七八糟的，只恨不得將自己對聞清韶的一腔真心挖出來給岳父過目：“雖然我現在沒錢沒權，但我已經考進了國子監，準備參加明年的春闈，我一定會考取一個好名次，絕不會讓清韶跟著我受委屈的！”
“餘生你在說什麽呀，你哪裏沒權沒勢了？！”賀餘生把自己說得一文不值，但聞清韶卻不這麽不覺得，“我們那個武館就是你付錢買的，再說了，你現在也在替太子做事啊，官家也多次當眾誇獎你的才學，你明年春闈一定可以高中狀元的！”
聞擊築聞言皺了皺眉：“你們武館？你開武館了？”
聞清韶有一瞬間的心虛，但很快就理直氣壯了起來：“我不是小時候就告訴你我要開武館嗎？之前你不同意，還扭頭把我送進宮裏，現在我出了宮，你又自己把自己折騰流放了，沒人攔著我了我幹嘛不開！”
“之前那麽大的事情商量也不和我商量一下，你有把我當女兒嗎，現在是怎麽了？又”她越說越氣，“記起來我是你女兒，你是我爹，一回來就要管我不許這不許那的，天底下就有這麽便宜的事？！”
她這是對他瞞著她以身犯險的事情頗有怨言，這實在拐著彎諷刺他呢。
聞擊築張了張嘴，似乎想要解釋什麽，但最後還是化為一聲無奈的嘆息：“之前是阿爹做錯了，你想幹什麽就幹什麽，想開武館就開武館，阿爹不會再阻止你了。”
“今天除夕，是個好日子，我們不吵架。”
聞清韶楞了一下，似乎沒料到一向固執的他忽然這麽容易服軟，她驚疑地看了他好幾眼，然後嘟囔了一句：“誰想和你吵架，還不是你……”
夾雜這對父女之間、卻插不上一句嘴的賀餘生，默默地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。
聞擊築看了他一眼，淡淡地道：“外面冷，有話進去說吧。”
幾人一起進去，從始至終，他也沒開口對賀餘生評價一句，看不出對於這個女婿到底滿不滿意。
“阿爹，我們剛才正在廚房和吳娘準備年夜飯，你要一起嗎？”是的，聞父是會做飯的，畢竟之前他們一家三口在邊關的時候，凡事都要靠自己動手，而她阿娘是個落魄的千金小姐，哪裏會做飯，全靠她阿爹。
賀餘生默默開口：“岳父剛回來，一路勞累，不如先去沐浴休息一下。”
聞清韶反應過來：“對啊對啊，阿爹你趕緊去沐浴，身上全是味道，臭死了！”
“……”聞擊築轉身就走。
賀餘生憂心忡忡：“清韶，岳父不會生氣了吧？”
“沒事，不用擔心，他就是好面子，被我當眾嫌棄覺得丟臉。”
“……這樣啊。”賀餘生頓了頓，再次開口，“清韶，岳父他對我……”
但就在這時，聞擊築忽然殺了個回馬槍：“囡囡，過來幫我找個東西。”
“好，等一下。”聞清韶敷衍應了一聲，又認真看向賀餘生，“餘生，你剛剛說什麽？”
“沒什麽……”賀餘生沖她安撫地笑了一下，“你去幫岳父找東西吧。”
聞清韶眨眨眼，見他不再說話，便點頭道：“那我先去幫阿爹找東西，等會兒再來幫你做飯。”
“好。”
兩父女並肩走遠，賀餘生沈默不安地在原地呆站了一會兒，忽然如夢驚醒般轉身去了廚房。
他現在就像是在考一場沒有標準、沒有範圍的考試，不知道結果會如何，唯一能做的就是展示自己最真誠的態度，比如做一桌美味的年夜飯，
畢竟聞清韶那麽愛吃，飯做得好……應該也算是個加分項吧。
另一邊，聞清韶跟著聞擊築來到房間。
“阿爹，你要我幫你找什麽？”她說著，又暗暗諷刺了一句，“府裏的東西我都讓吳娘原樣擺回去了，你這才離開多久啊，就不記得位置了？”
聞擊築卻忽然一臉嚴肅地看著她：“囡囡，你跟阿爹說實話，你想不想和離？”
“啊？”聞清韶一臉茫然和難以置信，“阿爹，你剛說什麽？”
“之前瞞著你是阿爹的錯，當初同意讓官家給你們賜婚也是我考慮不周，沒有詢問你的意見，現在事情已經解決了，你如果想和離的話，阿爹可以向官家求旨——”
“聞擊築！”聞清韶忍無可忍地打斷他。
第一次被女兒連名帶姓地喊，聞擊築整個人都楞住了。
“我還以為經過這件事，你已經認真反省改變了，結果你還是一如既往地固執和自負！”聞清韶忍了八年的牢騷終於爆發了，“憑什麽這個婚你讓我結我就要結，你讓我和離我就要和離，你自己不覺得荒唐嗎？！”
“當初你甚至連賀餘生一面都沒有見過，就聽了原麟說了那麽幾句話，你就同意他們設計給我賜婚，還美其名曰給他的考驗，那你就不擔心他考驗沒通過？！”
“你就不擔心他是個趁虛而入、趁火打劫的爛人嗎？！”
“你就不擔心你女兒她會過得不幸福嗎？！”
“我擔心啊，之前是阿爹想岔了，所以我現在想要補救，囡囡，我們可以向官家請旨和離的——”
“晚了，補救？犯過的錯可以補救的話，那受過的傷又算什麽？”聞清韶很憤怒，但她的頭腦很冷靜，“我很想告訴你，因為你這個愚蠢的決定，我嫁人後過得很不好。”
“這樣，也許你就會象征性地開始後悔，也許你會真正意識到自己是個失職的父親，也許你會知道你在我的事情上有多麽自以為是——”
她說的每句話都狠狠刺進他這個老父親愧疚的心：“囡囡……”
“但很不幸，換個角度說，是很幸運，我這幾個月過得很好。”聞清韶的表情漸漸柔和起來，“我嫁給了一個很好的夫君，他心悅我、尊重我。”
“他會在我因為沒控制好怪力而焦慮難過的時候開導我、安慰我，還鼓勵我大膽地做自己、鼓勵我去開武館，他還會每天晚上給我念話本、給我帶各種各樣好吃的糕點零嘴。”
“他接受我的惡劣任性，他喜歡我這一身頑皮賴骨，而不是像你們一樣，希望我變成被這世俗所期待的模樣，溫柔乖巧、豐肌弱骨、卻又面目全非、行屍走肉。”
叱咤沙場、輕輕松松連戰三天三夜的聞大將軍此時卻有些站不住了，或許是因為幾天幾夜的趕路，讓他累得腰都直不起來了。
他看著眼前陌生又熟悉的女兒，胡子隨著嘴唇顫抖，卻不知怎麽開口。
“我還因此認識了四娘，常四娘你知道嗎，她之前是我姆姆，但兩個多月前她和賀餘暉那蠢貨和離了，現在是我好朋友。”
“賀餘暉你知道嗎，她是餘生的前大哥，就是個不要臉的浪蕩子，之前總是欺負餘生，不過他現在和他那惡心的爹娘一起，被發配去守皇陵。”
“嗯……”聞擊築的聲音細聽下，有幾分顫抖，“爹現在知道了……”
聞清韶回過神來，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說了些什麽，只是想告訴他過去幾個月真實的情緒，委屈憤怒也好，開心快樂也罷，只是想讓他知道。
她擦了把臉上不知何時落下的眼淚，對著她的父親露出一個微笑：“阿爹，我就是想告訴你，我現在過得很好，我對餘生很滿意，不需要和離。”
“你若是對之前的事真的感到愧疚、想要補償的話，”她話音停頓了一下，“那就懷著這種愧疚一直祝福我吧，祈禱我在這場你後悔促成的婚事永遠幸福。”
“否則，我的所有不幸，都是你這個自以為對我好的父親造成的，如果阿娘九泉之下知道了，恐怕會氣得晚上鉆夢裏打死你。”
忘了提了，她阿娘雖然曾是個大家閨秀，但自從嫁給他後，就被他這個軸性子氣成了潑辣悍婦。
“……好。”聞擊築聲音發澀，應下後，整個人都滄桑了許多。
歲娘要是知道他把囡囡害成這樣，怕是連棺材板都蓋不住了。
他這個父親……實在是太不合格了。
聞清韶卻在此刻真心實意地笑了，心中的惡氣一掃而空，本來一開始她想著他能平安回來、她就不跟他計較之前的事了。
可他偏偏沒有認識到自己真正的錯誤，一回來就作妖，想像之前一樣自以為是地替她做決定——這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，現在鬧成這樣都是他活該。
心情好了，她又轉而對他笑臉相迎：“阿爹，還要我幫你找東西嗎？”
“……不用不用。”但聞擊築卻無法對她的笑臉做到坦然接受，他現在整個人都現在無邊的愧疚之中。
“行，那你趕緊收拾收拾沐浴吧，晚上還要一起吃團圓飯呢，我就先走了。”
“……好。”聞擊築更愧疚了，囡囡就算再生氣，也還是會關心他，也還是想和他一起吃團圓飯。
“對了，”聞清韶走出一段距離後，忽然又停住了，轉過身來，對笑著說，“阿爹，不許恐嚇餘生，你應該明白，你是最沒資格挑剔他的人……”
“畢竟，你用你女兒一輩子幸福設下的考驗，他通過了——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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